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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人影还会动,在朝船招手来着!”顺子说道。

“罢了罢了,避不开了,这老太为什么每年都要坐我船。好像每次,都会算到我要经过哪里一样。”

老头无奈,开着船朝着岸边靠了过去。

等船靠近一点,我看清了那人影的样子。果真如船老大所说,是个老太太的模样。这老太通体黑衣,衣服裤子的边角有一些奇怪的纹饰,距离太远,看不清什么样子。但是大致看上去就是比较传统的苗族服饰,猜想那些花纹应该是蝴蝶、牡丹、飞鸟一类的图案。

“你这船老大也是,大风大浪都趟过来了,怎么被一个老太太吓得要尿裤子一样。对了,神婆是啥?”

“神婆,会下蛊来,你们到时不要乱说话。这老太,应该是生苗,我先前栽过几次,不说汉话。生苗里的老太太,都不是省油的灯。”

我这才想起,我们坐船那会,女司机临走时让我们小心老太太,应该指的就是神婆了。下蛊一事,我倒是有所耳闻。蛊,就是器皿中毒虫竟食、最后剩下的集百毒于一身的至毒之毒虫,这条毒虫被用来作蛊种,它产下的卵将被用于下蛊。蛊女施蛊多是下在饭菜中,技术好的,好像走路给你拍一巴掌,跟你对视几眼,反正就是很多简单的途径就能给人下蛊。据说,中蛊术之人,有的任由下蛊人摆布,有的像是被诅咒一般,会生大病,甚至,会突然暴毙。民间传闻中,说的相当奇幻。

听船老大这么说,胖大海还是不太信服,“原来你也是猜的。你见过她下蛊?”

“后生,你就信我一回。对你有益无害,要是正常人,这么大年纪,能随意进出艄公山?”

船老大这么推测,倒是稍稍站得住脚。

这船老大还是对我们不太放心,“过会,等神婆上船以后,你们说话要注意了,不要说自己的名字,更不要说你们此行的目的地。”

船老大的话,让我觉得背脊发凉。这不是宰客,这简直是栽瘟神。顺子和胖大海估计也被吓到了,都默不作声了。

船靠到岸边,我们看的更清楚了。这老太形容枯槁,已经非常年迈了。老太的背部,掩饰不住的佝偻被老太的倔强用身体紧绷着。老太的的蜡黄的脸上,嵌入一道道深深的皱纹。

老太轻车熟路地上了船,冲着船老大点了个头,然后拿出一些像是草药一样的东西,往船老大手里塞。船老大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呱啦了一会,看上去应该是在推辞,见推辞不掉,将草药收到手里。这些草药应该是当做路费了。老太做完这一切后,朝我们三人看了看,我们就像是做贼一般,赶紧低下头,生怕和老太一见钟情。

老太自顾自的走到离我们较远的船边坐下,用拳头给自己捶腿。与此同时,船老大的船也启动了。

刚开始,我们还偷偷的从背后观察老太。后来发现,老太压根就没注意我们这些人,索性也就不管了。我们三人自顾自的聊着天,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。

不知道睡了多久,我只感胃里像是江海翻腾,一阵寒意袭来,我睁眼时,两米来高的浪花只扑我面门而来,把我淋成了落汤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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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这才注意到,船只,此刻就像是浪花中的一只纸船,被浪花卷动。船老大紧张地操控着船只,胖大海和顺子正在帮船老大收东西。江面已经不如先前开阔,江面此刻像是抽筋了一般,翻腾不止。天色,也已近黄昏。

我还在呆呆的看着这一切,又是一阵浪花袭上甲板,可比先前的那重浪猛烈多了。没等我起身,浪花就将我卷走,本是坐着的我,赶忙趴着去抓船边的把手,要怪就怪我动作太慢,我目送着把手离我越来越远。

接着,我只感身体冰冷,等我睁眼,已在水中。这江水能见度不高,我努力的平静身体,让身体努力放松,我踩着水,向下打水,正常的水域,应该很容易就游出去了。但是这江水像是铁了心要把我淹死一样,我感到头顶刚出水面的时候,又被浪花卷到水下。我呛了几口水后,眼睛也睁不开了。彻底不知道船在哪里。

我长久无法呼吸,再也无法控制身体。我的身体开始依靠本能胡乱的摆手,就在我以为自己要交待在乌江中时,我的手突然摸到了一根长长的东西。我顾不得多想,用手扒着那玩意。我本以为我被拍到了岸边,应该是摸到了树根。没想到竟然是根竹竿。

我被竹竿嗖一下拖出水面,我从模糊的视线里,看到竹竿的另一头,被顺子和胖大海抓着。他们两个努力站定身姿,把我往上拖,一番费力,我终于爬到甲板。

没过多久,江面突然变得平静。那老太往水里撒着什么,老太的指甲,被涂的黑黑的。老太嘴里还念念有词。

我当时的反应就是,这老太不会和河神有一腿吧。就像是她说服了暴怒的河神一般。

胖大海拍打着我的脸,“菜头,你好点没。”

我吐了几口水,“妈呀,这乌江水泡的茶很好。但是这没有经过人为处理的江水,怎么这么难喝。”

说着,我没忍住打了个饱嗝。

顺子见我无恙,被我的模样逗笑了,“没事就好。不然,我又要接管你的铺子了,真让人头大!”

“你还想接管我的铺子,还是在甲板上吹吹风比较适合你。”

我起身进入船舱,从包里拿出备用的衣服换上。即便是这样,我感觉身上还是很冷。我把打湿的衣服拧干,晾到船边的把手上。

这船老大之前给我们讲的晋王的故事搞不好是真的。这里的江面和山势,和我们先前所处的乌江山峡不一样,我们应该是进入了晋王差点沉船的那处峡谷。这里的江面,确实如船老大描述的那样不太平静。

大江东去,浪涛腾跃成千古

太阳升火,月亮沉珠

哪一波是捉月人?

哪一浪是溺水的大夫?

赤壁下,人吊髯苏犹似髯苏在吊古

听,鱼龙东去,扰扰多少水族

天已经黑了,却又飘起细雨。坐在船舱里,我眺望着水面,竟有些感慨。这些江水,埋葬了多少走失在历史中的行者,淹没着几许不坠青云之志般热烈的心。逝者如斯,不舍昼夜。又是一阵浪花拍打到船身上,金属与江水触碰的声音,如此清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