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胥姜忙答:“他学得很好,一点就通,一教就会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我何时说过假话?这孩子何止聪明,简直称得上天才。”胥姜寻思片刻,又道:“届时,得找个有名望的夫子细心教导,将来必成大材。”

听她如此一说,曹叔的嘴角都快咧到脑后了。

“我曹家也要出人才了。”

胥姜也忍不住为他和陆禛高兴,随后又想起户籍一事,便问道:“迁户的事办了么?”

“办了,便是上次那个主簿帮忙办的,不过说最快也要年后才能办下来。”

“那赶上春学没问题。”胥姜想到一事,又问,“那这姓氏……”

“不改,仍叫陆禛。原本他家里便没人了,若再把姓给夺了,岂不什么也没了?”

“异姓之子,府衙给办?”

“本来是不给的,可见我家户籍上也没几口人了,便准了。”

哎,都是可怜人。胥姜心头叹息。

曹大娘端着菜从厨房出来,见二人谈话,赶紧道:“快进屋坐着,菜马上就齐了。”

胥姜赶紧去帮忙,曹大娘却将她押来坐着,让曹叔陪她说话。

“对了,东家,上次跟你说那家新窑开了,我找他们问过,接受定制,但有一点,不能违反朝廷制式。”

“我晓得,等我回去画好样式就来找您,劳烦您带我走一趟。”

“好。”

菜上齐了,一家人坐定,欢欢喜喜的吃了一顿好饭。饭毕,见天色也不早了,胥姜给陆稹布置完功课,嘱咐他好好用功,便与曹家人告辞了。

她坐在驴上,敲打着驴的脑袋,学着老师从前教训她的语气,教训驴:“蠢驴蠢驴,怎别人偏成千里良驹,而你偏成蠢驴?”

那驴被敲得不耐烦,扭头来咬,却又被她敲了一记,嘴里继续念道:“既成蠢驴,还不勤劳,日后我死了,你迟早被做成驴肉火烧。”

她训完,不知怎么的,眼泪便掉下来了。

她的老师,已去八载有余了。

回到书肆,胡煦正准备关门,听到驴蹄声,便知是她回来了,赶紧出去迎接。

“竹春还没走?”

“正要准备锁门。”

胡煦见她语气有些低沉,不似平时活跃,便打量了一眼她的脸色。

“东家心情不佳?”

胥姜摇头,微微笑道:“只是有点累。”

胡煦扶她下来,又替她拴了驴,出来见她坐在树下石凳上发楞,便柔声劝道:“累了便早些歇着吧。”

胥姜回神,冲他笑了笑,“好。”

胡煦见她进了院子,才回头去锁门。

“东家,我走了。”

胥姜没有回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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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叹了口气,踩着暮色离去了。

灯下,胥姜刻着一块巴掌大的木牌,她嘴角紧绷,聚精会神地,用手中刻刀凿去多余的木屑。

一刀不废。

没过多久,那木牌便成型了,双面曲水纹样,各自留白,她又换了刀,分别刻了两个字上去。

折云。

斩春。

刻好之后打磨、抛光、上腊,又在木牌上凿了个小孔,随后穿饰,做成了腰牌。

做完倒头便睡,她做了一个梦,梦中有人在教她写诗,她自觉写得好:

空阶更漏断,

旧梦故音存。

一去烟波里,

浮光乱斩春。

那人吟出来,眉毛一竖,训道:“果然蠢才,不是这块料。”训完却又摸了摸她的脑袋,“既然不是这块料,便多学些手艺傍身吧,日后也不至于饿死。”

说她诗写得不好,却又要就着她这首诗,给她取个号,“我为折云,你为斩春,听着倒像师徒……”

没等他说完,她‘哇’地哭出了声。

胥姜睁开眼时,颇有些第一天在这屋子里睁眼不知今夕何夕之感。

她拿起昨夜刻的木牌,摩挲半晌,随后佩在了腰上。

今日又飞雪,胡煦多半不会来,她懒洋洋地开门,却见一人撑伞立在门前。

她打了一半的呵欠顿时被咽了回去。

“照月?”

门前站的不是楼云春又是谁?楼云春上前将书给她。

“我来还书。”随后视线落在她的腰牌上,问道:“斩春可是你的号?”

胥姜一顿,不可思议的盯着他,“你如何得知?”

“版印中藏了这两个字。”

胥姜顿时无言,大理寺的人都是这般明察秋毫么?

她最初学雕版,想学木悔生在刻本中藏字防伪,却不想“斩春”二字一印出来,比木悔生的“悔”字更像墨团。她不以为耻,反而洋洋得意,深觉自己得木悔生真传。

老师冲她冷笑一声,随后便将她这几套刻本纷纷刊印成册,上架售卖。结果不知道被人嘲笑过多少回,她也为此不知道流过多少泪。

过后,便在刻本中只藏了一个“春”字。

这两本刻本便是那时‘杰作’。

她尴尬道:“儿时拙作,见笑见笑。”

楼云春唇角微勾,道:“再借两本。”

“好,好,您随意。”她侧身将人让进门。

楼云春在书架上挑挑拣拣,很快又选出两本,一本《断魂记》一本《燕秋恨》。

胥姜盯着那两本书,久久不语,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他脸上,想看出一点端倪。

结果瞧出一丝掩藏得极深的笑意。

这人是故意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