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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冬十月,下元节。

槐柳巷久违的热闹起来。

胥姜也起了个大早,沐浴焚香,祭拜祖先。

她本是孤女,祖先只有师父一人,所以,只准备了一壶酒和几碟子师父喜欢吃的小菜。

师父的牌位是无字的,按他的说法,人生如尘,生于天地,归于天地,名号又有何重要?

“你驾鹤仙去了,自然什么都觉得不重要了。”胥姜把自己刻的那块木牌放上去,然后虔诚地磕头跪拜,“可是总要给活着的人,留个念想。您不要嫌我烦,觉得我逢年过节就打扰您清静,谁让您捡了我,养了我,又当了我师父呢?”

拜完她又点了三柱香,供奉进香炉里,“您不用保佑我什么,只要偶尔给我托个梦,让我知道您已得大自在,也就安心了。”

祭拜完毕,胥姜把木牌重新挂回腰上,然后去伙房里看豆泥骨朵要用的豆子蒸好了没。

豆泥骨朵,是下元节家家户户都要吃的小食,用赤小豆泡软蒸软捣成泥,再加蜜糖调和揉搓成丸,包进熟江米粉做成的皮里即可。

胥姜闲来无事想做些新花样,她雕了一套花草鸟兽的模子,将包好的豆泥骨朵用模子压出来。

她举着模子,一敲便抖落一个兔子,又或是一朵桃花,不一会儿,便摆了满满一桌,个个看上去精致可爱。

做完之后,又分套别装,按着上次在楼宅例出的名单,一人分了一份。在陶工那儿定制的陶罐也送来了,她将菇油又重新倒罐封口,连着这豆泥骨朵,按名单挨家挨户地送了去。

给楼宅的多加了一份柿饼。送去的时候,他家正在准备祭祀祖宗,大家大族里的规矩繁琐,胥姜也没好多作打搅,让看门小厮带了句好,便折返了。

送完归肆,已是晌午,她刚进巷子,便发现书肆门前正等着是曹叔和许三几人,各自手中还提着礼品。

她赶紧加快脚步走过去,“曹叔、三哥,阿徕,等了多久了?”

曹叔笑道:“也就一会子。”

胥姜赶紧开门,请几人进,又赶忙从伙房端了几碟子豆泥骨朵送上来,招呼道:“快坐快坐,尝尝我做的豆泥骨朵。”

阿徕一见这果子,眼睛都瞪直了,“这可以吃吗?”

胥姜摸了一把他的脑袋,“当然可以吃。”

“这么好看,下不去嘴。”阿徕小心的碰了碰一只兔子,问道:“东家,我可以带回去吗?”

“吃吧,另给你们各自备了一份的。”胥姜本打算送完这趟再送去曹叔家,没想到他们先来了。

阿徕放心下来,敞开肚皮开吃了,许三和曹叔约莫不太喜欢甜食,只吃了一两块。胥姜又端来一些笋脯、柿饼、炒豆子,让他们佐茶。

“曹叔,陆稹这几日如何了?”

提到孙儿,曹叔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,“他很好,大夫昨日刚去瞧了,说骨头长好了,再养些日子,就可以下地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“学习起来也用功,每日便抱着你送过来的书读读写写,读到夜深了还不睡,说是怕你考他的时候不会。”

天才不可怕,可怕的是天才还勤奋。

“他如今身子不好,别让他读太晚。便说是我讲的,戌时睡,辰时起,要注重劳逸结合。”

“好,东家的话,他会听的。”

胥姜起身又去找了一套《幼学琼林》,这是一套绘本,画技生涩,却充满童趣。她将书递给曹叔,说道:“您将这书给他,让他闲时来读,但每日只可读三个成语。”

曹叔双手接过,又说着要给钱,胥姜连忙推拒,“曹叔要跟我见外,那我下次就不敢去了。”

曹叔这才作罢。

胥姜又对许三说道:“三哥,竹春如今拜了老师,全心备考,无法再来肆里帮忙。我一个人有时候忙不过来,还得劳烦你再替我打听着,看还有没有合适的人。”

许三拍胸脯道:“没问题,包在俺身上。”

胥姜安心了,敬了他一杯茶。

许三喝了茶,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扭捏,阿徕和曹叔见状,都忍不住笑。

“怎么了这是?”胥姜摸不着头脑。

“三哥要成亲了,想请东家给他写婚书。”阿徕看不下去,替他说了。

“是吗?”胥姜喜道:“大喜事啊,谁家姑娘?定的什么日子啊?”

许三面上难掩羞涩,眼底却熠熠生辉,“是同乡的女儿,日子定的下月初五。”

“竟一直都没听说,真是恭喜三哥了。”

许三也感慨,“俺本来以为,就俺这模样,要打一辈子光棍了。难为她瞧得上俺,不嫌弃俺穷困,愿意同我过一辈子。”

胥姜笑着劝,“三哥切莫要自我鄙薄,你踏实勤劳,对人又厚道,那姑娘想必是个有慧眼的,瞧中了你的好处,才愿意与你互托终身。你若瞧不上自己,便是辜负了她一番心意,若真觉得屈待了她,今后便要对她好、敬重她,与她互相扶持着,好好的过日子。”

“哎。”听胥姜一席话,许三顿觉开阔许多,憨笑着保证,“东家放心,我与她今后定会好好过日子,绝不欺负了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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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徕咬着柿饼嗤笑,“就三哥你还想欺负知了姐?俺看是活腻歪了。”

许三羞恼地在阿徕背上拍了一巴掌,“小孩子家家知道个什么。”

阿徕咧咧嘴,“本来就是。”

这姑娘听起来还是个蛮性子,胥姜乐不可支,又问:“那姑娘叫做知了?”

“大名王蝉,小名叫知了。”许三提起未来娘子的名字,脸泛红光。

胥姜有些担忧,“可婚书按理说要请族中长辈写定,让我写会不会不合适?”

许三摆手道:“俺族中长辈都在家乡,又都是农人,不识字也不识数。乡里人成亲也不像这京城人家讲究,只请一顶花轿将新娘子抬进门,拜了堂请亲友吃一顿酒席就算成了,不懂、也不兴这些。可俺想着俺们如今都在京城,别人成亲都有这些,就想她也要有。”

在几人含笑的目光中,许三抠了抠脑袋,又道:“别的事都托曹叔曹婶帮忙办了,就是这聘书一直没找着人写,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东家最合适。东家字写得好,礼书写出来也肯定好看。”

既然没有顾虑,胥姜便欣然应下了,“既然许三哥不介意,那这聘书便交给我吧,保管你和阿蝉姑娘满意。”

“嗯,那就麻烦东家了。”说完许三又红着脸,轻道:“平日里叫她知了叫惯了,今日听东家叫她作阿蝉姑娘,倒觉得更好听了。”

阿徕顿时一口茶喷了出来,哀嚎道:“三哥,你够啦。”

胥姜和曹叔顿时笑得前仰后合。

送走三人,胥姜支起了摊子,摆了些神话故事、妖鬼志异,另有一些地方奇事和风俗札记。看的人多,买的人少,胥姜也不急,甚至搬了些凳子出来,请人坐着看。

不一会儿,门口倒堆了好些人。

胥姜笑眯眯地看着,觉得买不买都无所谓,看着热热闹闹的便很好。

“哎,就是这儿!”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,胥姜抬头看去,是重阳节那群姑娘,今又成群结队的来了。

“姑娘们安好。”她笑着招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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