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闻言,茵茵果然收声,随后将梁墨和胥姜一人瞪了一眼,气哼哼地跑去了后院。

梁墨追了两步,见胥姜并不紧张,便知道茵茵并无大碍,只是心头跟着跑了,也就管不住嘴了,“东家,茵茵这究竟是怎么了?”

胥姜正要说,茵茵却从小门探出脑袋,“不许说!”

两人吓了一跳,胥姜见茵茵又是气恼又是祈求地盯着自己,举手保证道:“好好好,我不说。”

见茵茵还不放下,便拿起账本扬了扬,说道:“我们对账。”随后又给茵茵派了个活儿,“你若不想出来,便帮我将卧房收拾出来,可好?”

“收拾卧房?”茵茵一楞,“胥姐姐不回楼宅住了么?”

“笨丫头。”胥姜笑骂了一句,随后挥手赶道:“快去吧,别搅了我们对账。”

“哦。”茵茵见她真和梁墨对起帐来,才缩回后院,汲水去擦洗胥姜的卧房。

擦到一半,才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,“笨!新娘子出嫁前,自然不能住在夫婿家了!”

随即焦愁尽散,不仅将胥姜的卧房擦整得干干净净,连刻房、厨房、后院,甚至是驴棚、狗窝、鹅笼都打扫了个干干净净。

梁墨同胥姜交完账目,又将书肆里接下来要做的活计也都列了单子,其实也没多少,除补印脱销的书籍外,便是筛选投到书肆里的诗文,还有替温先生出兰谱。

“胡大哥的版已绘制得差不多了,再有两日便可取回来刻印。”

“嗯,国子监那边这两月都没派活儿?”

“没有。”

想是林夫子打了招呼,知道她不在,才未曾派活儿。

胥姜思忖片刻,说道:“过会儿你携几份礼去国子监,给宋学录和常来往的几位主事,便说是我带回来的特产,让他们尝尝鲜,好叫他们都知道我回来了。”

她既回来,最好去打个招呼,好让宋司业知道自己回来,可以派活了,否则空占着官刻坊的名头,却什么都不做,这让她也于心难安。

梁墨知其用意,应道:“好,我过会儿就去。”

“《文脉溯源》在京中销得如何?”

“官刻一书难求,如今市面上已出现许多抄本和仿本。”

抄本便是手抄本,许多买不到官刻的,便请书法名家代笔誊抄,或是买不起的学子,借来誊抄为学,这是朝廷允许的。

而仿本便是将书换了个相似的名字,请人加以润色,据为己有,重新刊印,以谋暴利。

此举朝廷虽明令禁止,却是屡禁不绝,京城不能仿,便去别的州府仿了在转回京城售卖,有的是空子可以钻。

古今名典出世,仿冒者不计其数,有的被唾弃,有的却被奉为‘伪典’,挣得名利双收,盆满钵满。

可恨的是,这般卑劣之举,根本无法杜绝,犹如田边恼人的杂草,铲了一茬又生一茬,只要有利可图,便有人前赴后继,不知廉耻,没脸没皮。

胥姜叹气,连官刻尚如此,何况私刻?

“你过会儿去国子监,问问宋学录对此可有应对之法,我晚些也去南山书塾找林夫子问问。”

“那我这就备礼去国子监。”

“等等。”胥姜想起自己答应巫栀替她抄订医书,便对梁墨说:“回来时绕去西市,去问问纸坊坊主有没有上好的白麻纸和黄麻纸。若没有,便先向他各定二十刀,若有,先各拿一刀回来让我验看,另外定两斤油烟墨。对了,再问问有没有用来装帧的厚皮防蠹纸。”

“东家接活儿了?”

“嗯,有一批医书要抄订。”黄、白麻纸结实耐用,油烟墨黝黑坚润,入纸不晕,防蠹纸防止蛀虫,用这些材料来抄订医书,才不易损坏,保其长存。

一听说接了活儿,梁墨很雀跃,连忙收拾好东西,牵驴往街上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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胥姜收拾好账本,便着手清扫书肆。虽梁墨与茵茵平日里打理得干净,可总要自己过了手才安心,才有归属。

她分理书目,擦洗洒扫,熏艾驱虫,将书架腾出来一壁,用来放从永绥带回来的书,又清理了刻房,明日便将搬去楼宅的东西都挪回来。

择日,她自己也会搬回书肆。

一是因为隔婚期不足半载,她不好再继续住在楼宅。二来,书肆是她的根,京城风波既已平息,书肆也恢复平静,那她自该回到此处,好好经营。

胥姜并不想借着自己与楼云春的姻缘,便彻底依附他和楼家,放弃自己原本想走的路。

她所期望的,也并非捐弃前程,贪图安逸。

她的路还很远很长,不能就此停留。

此事,胥姜在回程途中已告诉楼云春,楼云春并未阻止,不仅不阻止,瞧着比她更为迫切。

胥姜整理那张为楼云春量身定做的木榻,她摸着那木榻上自己亲手刻下的两个字,情不自禁地弯起嘴唇,随后将木榻上的簟席换成软褥。

天凉了,别把人冻着。

刚铺完软褥,月奴便蹦了上去,转圈踩了踩,便往踩出的坑里一躺,蹬腿翻起肚皮来。

胥姜搔了搔它的下巴,它舒服地伸长脖子。

“你倒是会享受。”

胥姜见它一副赖样儿,也由得它去了,自己继续洒扫。

等她将书肆整理妥当,茵茵也将后院收拾干净了,两人身上酸疼疲累,心头却轻松畅快。

胥姜让茵茵提来茶水,重新冲了两盏夔州香雨,摆上茶点,又焚了橘叶香,二人对坐吃茶。

橘叶香是胥姜在收拾的时候,翻出来的,香是去年所制,气味比成香之时多了一份陈旧,却更为闲逸淡泊。

此时此境,焚来正好。

香起一线,茶浸二芳,满室悠然。

胥姜盯着那线像雾,只觉要迷了过去,茵茵已靠着她开始打盹。

忽地,外头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,胥姜以为是客来,立即惊醒,随后拍了拍茵茵。

两人起身去迎,还未走到门口,却见一茜衣女子抱着个木匣跨进门来。

“胥娘子,你终于回来了,我可盼了你好久了!”

“崔娘子?”此人正是那成衣铺的掌柜娘子。

崔娘子满面笑容,摆着腰肢走上前,将手里的木匣交给胥姜,“怎么,不不记得你请我做何事了?”

胥姜抱着匣子掂了掂,惊喜道:“这么快就做好了?”

崔娘子锤了捶臂膀,说道:“早就做好了,来找过你几回,都说你不在。方才碰见汪掌柜,听说你回来,才赶忙送过来让你试试,好看看有哪里不合适、不满意的,让织娘们给改改。”

“劳你费神,快,坐下吃茶。”胥姜将木匣小心放到一旁,拉着崔娘子坐下,然后亲自给她冲了一盏茶。“请用。”

茵茵摸了摸那匣子,好奇地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

“嫁衣。”崔娘子起先没注意她,此时将她一打量,立时捂嘴笑了起来,“茵茵丫头,你这嘴是怎么了?”

糟了,忘了。茵茵立马捂住嘴,小脸通红。

胥姜朝崔娘子使了个眼色,崔娘子收了片刻,却终究没收住,倒把胥姜惹笑了。

茵茵见状,脚一跺,又躲去了后院。

可没一会儿,她又跟阵儿风似的跑回来,指着匣子捂着嘴问道:“方才娘子说这匣子里是……”

“嫁衣。”崔娘子吃了口茶,咽下笑声,“你家胥姐姐的嫁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