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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阴暗潮湿的狱中,崔烈独自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满脸的落寞与沧桑。

他望着那狭小的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光线,心中涌起无尽的感慨。

想自己身为太傅,却被关在监狱之中,何其可笑。

上一任太傅袁隗,那是搅动四海风云,录尚书事的大人物。

怎么到了自己这里......

来之前,我明明已经把各种可能都计算在内,并以命入棋局......奈何刘虞缩头乌龟啊!

回想起自己的一生,明明走的规规整整,在幽州和冀州都有重名,怎么到了朝堂顶层之后,就屡屡不顺呢。

先是被儿子在家里当面怼,又被傅燮当着朝堂众官痛骂,最后在郊外被董卓当着三军和百官呵斥......

他已经做好被刘虞骂,然后再痛骂刘虞的准备了。

谁知道,骂自己的人是没了......但自己想骂的人也见不到。

难道自己就是个九卿的命,强自用五百万买了三公,就犯了数?

现在又强自去做上公,想着到幽州老地方来立下不世功勋。

“唉!”

想到这里,崔烈心中涌起无尽的酸楚,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。

再抬头时,已然是泪流满面,悠悠长叹一声道:“偌大的幽州,竟连一个义士都没有么?”

苍老的声音回荡在阴暗的狱中,充满了深深的失望与悲凉。

此时,看守他的狱官正巧走过,听到了他的话语,不禁冷笑道:“在幽州,义士遍地都是,只是你看不到罢了。

我田畴虽然不是义士,但也愿意去追求义。

而你,不过是暴君的走狗,有什么资格谈义?”

狱官的话语气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,眼神中透露出对崔烈的厌恶。

“田畴,田家人?” 崔烈一怔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。

他看着栏外的年轻人,不由得笑了起来。

那笑容中却满是苦涩,当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,自己刚才还想着没人骂自己,现在倒好,底层的狱卒小吏都敢来骂自己了。

崔烈的思绪飘向远方,他想到自己的一生。

回首这一生,就是自己前半生光明磊落,有重名于幽州和冀州之间。

那时的他,受人尊敬,被人敬仰,是众人眼中的楷模。

然而,直到他买了个官,一切都变了。

仿佛从云端跌入了深渊,被所有人痛骂。

下半生充满了耻辱与悔恨,仿佛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。

不对,不对,我是来做什么的!

我这次有大义啊!

想到这里,崔烈猛地精神起来,买官被骂很正常,丢弃土地被骂也很正常,被董卓这个叛贼骂就更正常了,毕竟叛贼恭维的人,那才有问题。

至于这次,我这次是为了天下,为了国家,为了大义来的幽州,这个再骂我,就没有道理了吧。

想到这里,崔烈昂首挺胸,厉声痛骂道:“田氏出自妫姓。

陈厉公子完,字敬仲,仕齐,初有采地,因号田氏。

至田和篡齐为诸侯,九世至王建,为秦所灭。

汉兴,诸田徙阳陵,后徙北平。

田畴,你祖上背叛姜齐,篡而有国,当真是卑鄙小人,你这卑鄙小人之后,有何资格骂老夫!”

闻言,田畴顿时怔住,他张了张嘴,想反驳。

可,这,这......老祖宗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。

崔烈一时骂的兴起,继续不停的骂道:“汉高祖起于微末,以布衣之身,仗剑而起。

当是时,暴秦无道,苛政如虎,民不聊生。

高祖怀济世安民之志,聚四方豪杰之士,揭竿为旗,斩木为兵,奋而讨秦。

其率众人,历经百战,破函谷,入咸阳,终覆暴秦。

既而与民休息,轻徭薄赋,安邦定国。

又广纳贤才,养士用士,使天下之士咸归之。

如此定鼎天下,才有大汉的基业。

当大汉隆盛之际,天下之士,如群鸟归林,纷至沓来。

朝堂之上,人才济济,文臣筹策,武将征伐,各展其能。

国家繁荣,百姓安乐,士人皆以效力于大汉为荣。

或献奇谋,辅佐君王治理天下;或驰骋疆场,为国家开疆拓土。

士人既受大汉的荣光,当大汉衰弱时,士人当救之,而非覆灭之。

今上有暴君之谓,然一十余岁之稚子,身边之人尽为屠戮,其何暴之有?

彼之所为,不过求活而已。

夫国之将倾,当思匡扶之策,而非弃之如敝屣。

士人受国之恩养,当以忠义为本,竭力拯救,方不负四百年之养士之恩。

若仅因一时之困厄而弃之,岂不愧对先圣之教诲、祖宗之期望乎?

且稚子无辜,处此绝境,当怜之恤之,而非加以暴君之名而伐之。

吾辈当深思之,慎行之,以保大汉之存续,不负先人之业。

这才是义士所为!

如今关东群雄欲效仿秦末,群雄逐鹿,但秦是暴秦,彼时是六国遗民,逐鹿正乃大义之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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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当今天下乃是大汉,我等皆是大汉的臣子,大汉的士人,却要效仿六国遗民,去逐鹿主人,岂不是可笑至极。”

田畴瞪大眼睛,当然,也有些担心,担心崔烈一口气提不上来,直接过去。

听到这里的时候,也不得不解释两句道:“刘使君并未勾连关东群雄,太傅这话有点过了吧!”

“过了?”

崔烈瞪大眼睛,火气更大了。

“刘虞枉为汉室宗亲,乃一州方伯重臣,在此时不效仿世祖拨乱反正,匡扶汉室,反而骑墙观望,首鼠两端,犹豫不决,空有高位而无担当,实乃懦夫行径。”

说到这里的时候,崔烈不由得挺直胸膛,看向上方。“当此天下大乱之际,正需忠义之士挺身而出,为汉家江山社稷拼力一搏。

我崔烈崔威考,如此年纪,又有上公之尊,不避生死,舟车劳顿数千里,来劝说刘虞。

他不但不见我,还将朝廷命臣囚禁于此。

田畴,我问你,谁是义士?!谁是国贼。

田畴,你自诩求义,却为刘虞走狗,囚禁义士于此,节操在哪里,岂不可笑?”

这一连串的话语,说的田畴目瞪口呆,哑口无言,随即面露羞愧之色。

接着,崔烈情绪平复,娓娓道来,说起刘辩诛杀董卓的始末。

说起袁隗的嘴脸,说起关东群雄的做派,说到自己怎么和卢植两个人心念大汉,努力把这艘大船匡扶到正确的大海上。

田畴静静地听着,脸上的表情逐渐发生了变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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