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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论他跟曾珩做过什么,一旦被人知道,少不得要被怀疑通敌叛国。

他为什么会背叛曾珩帮他?难道真是因为他是宜宁的父亲。

魏凌心存疑虑,但毕竟大家都是政客,虽然他没有罗慎远这种文官政客来得正统。他让宜宁先去给魏老太太请安,抬手让罗慎远在旁坐下,笑着说:“宜宁年幼,管理内务她还精通一些,别的可不行。还要你多多包容她才是,她这几日做得可好?”

“岳父不必担心,她是人如其名的宜家宜室。”罗慎远也笑了笑,“她是年幼,我也十分怜惜她。”

“你原是她三哥,难为你娶她。”魏凌继续说,“对了,当日平远堡一事,我还有些事不明白。瓦刺部要于平远堡伏击我,这就连我的斥候都不知道的消息……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?”

罗慎远沉默地笑着放下茶杯。魏凌终于还是怀疑他了。他就是再能干,也的确不可能把眼线插到任何地方去。其实更多的时候,他的眼线都是针对朝廷文官的,特别是重要的部门和枢纽。边关被总兵长期把手,是很难□□去的。曾珩是一个意外,他的确和曾珩有某方面的合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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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他和曾珩的事,说大不大说小不小。说出来还是很惹麻烦的。特别他现在是新任工部侍郎,就在风口浪尖上。

“不是我不愿意跟您说,而是您知道了对您不利。”罗慎远说,“我的探子是没有这么厉害的,不然天下岂不是就在我手,这谁也做不到——总之战功是属于您的,这最为重要。”

罗慎远这么说,魏凌反而放心了一些。这话证明罗慎远不是有意隐瞒他的。

他朗笑道:“罢了!你自己知道度就好,万事不可过了。”随后才让罗慎远跟着他去前厅,和魏家那些显赫的外家会面。

女眷们跟魏老太太一起在后院的花厅喝茶闲谈。宜宁这才发现在场的除了魏家外家,几个姑婆、表嫂的。还有日常往来的勋爵家族的主母、老太太的。她向长辈一个个请安都来不及,宜宁就问芳颂:“……怎的这么多人?”

芳颂含笑道:“小姐,老太太说顺便做个茶会,谁想来得这么齐。”

其实还不好猜,这都是簇拥来想看看状元郎风采的。没想状元郎去了前厅,大家便有些失望了。

魏老太太拉着孙女进西次间里说话,丫头端上来一盘拨好的石榴。粒粒暗红的石榴籽清甜可口,宜宁刚吃了几颗。魏老太太看着孙女的眼神就有种了然的笑意:“你三哥待你可好?”

宜宁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个。脸色微红,咳嗽了一声说:“他待我一向都是那样,严苛……但也关怀。”

魏老太太听了就摇头笑:“傻孩子,那是他原来是你兄长的时候这般对你。现在他是你夫君了,怎么待你,这是不一样的。”

宜宁总不能说本就说好了兄妹之礼相待,老太太可不知道这个。她正想着如何搪塞了过去。跟在魏老太太身后的赵明珠就说话了:“宜宁,你可不能太被动了。若是他还像兄长那般的待你,你就做些小女儿的姿态。男人嘛,看到总是会有异样的……”

魏老太太觉得说得太直白,就斥责了赵明珠一句:“你这说的什么浑话,没得个小姐的样子!”

“我这话浑理不糙!”赵明珠从小就跟魏老太太这般相处,娴熟地拉着她的胳膊说,“您说这话有什么浑的,没有道理吗?我是怕宜宁她三哥总是对她兄妹之情,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,以后她三哥要是纳妾室怎么办。”

宜宁抓了把石榴籽放进嘴里咔嚓咬碎,面前这俩外祖孙压低声音嘀咕她的私事去了,还不准她参与说话。

她想去外面透透气,等刚出到门口,却发现有个小小的身影站在离她几根柱子远的旁边,正远远的看着她。

是庭哥儿。

宜宁看到他孤零零的影子投在地上有些落寞,好似她刚来到魏家的时候,他就是离她远远的。因为不相信她,但是又对她很好奇。有种天生就想亲近了解的感觉,因为她是他亲生的姐姐。

现在他她嫁人了,庭哥儿又没有姐姐一起住了,还是和仆人生活。他的小手抓着垂落的衣服带子,好像又不敢靠近一般、

宜宁突然很理解当初罗宜慧出嫁的时候,想把小宜宁也一起打包带走的冲动。

她向庭哥儿走过头,庭哥儿就抬头看她。宜宁柔和了声音摸他的头:“庭哥儿怎么了?”

庭哥儿不说话看着她,宜宁摸着他毛茸茸有些扎手的头发很心疼。她把庭哥儿带回魏老太太那里,想让庭哥儿以后跟着魏老太太住,他也大了,不会给老人家添麻烦的。毕竟仆妇怎么和他亲近得起来。

庭哥儿知道她想做什么,立刻挣脱她的手:“我才不要……我要去卫所里跟杨师傅练马术了。”他有些别扭,不如原来亲近她了,“你出嫁就走吧,我……我不跟着祖母。”

孩子渐渐的长大,就会跟人疏远起来。宜宁也没有办法,她总不可能把庭哥儿带到罗家去,他怎么说也是英国公府的小世子爷。

宜宁跟魏老太太说起,她沉默许久,叹了口气:“还是家里没有主母的缘故,你父亲要把他送去天津卫了,天津卫的指挥使是你父亲的旧部下。这般也好,我管教不住他,你父亲不在的时候,怕他在屋里跟那些纨绔一起长大反而学坏。不如扔到天津卫去,摸爬滚打的就长大了,总不能留在京城里做个娇贵的世子爷。”

英国公府能延续这么多代,就是因为后代里一直有人才。把庭哥儿送去卫所也很好,虽然他离了人,以后自然就越来越不亲近了。但是卫所实在是个锻炼人的去处。

宜宁想到那个远远看着自己的孩子,微微叹气。魏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,带着宜宁出去,外头女眷们正在吃石榴。

宋老太太和傅老太太同分了一个石榴,吃着石榴籽。有个太太就笑着说:“吃这石榴倒是让我想起,祥云酒楼后面就有片石榴林。景色十分好,祥云酒楼就搭了个戏台起了班子。听戏的人很多,唱出了个角儿柳百生。如今这时候正是热闹的,去听戏的就送盘石榴。”

太太们听了纷纷道有趣,没得状元郎看了,听听戏也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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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说那柳百生长得俊秀漂亮,却演的是武旦。能唱出角儿的武旦很少,不似花旦粉腻,正好合了太太们的胃口。

魏老太太见大家有意,就派了个管家过去跟祥云社说了声,留了僻静的位置出来。正好一会儿午膳之后没事做,不摸牌就去听戏。

等用了午膳,一众人就坐着马车去了祥云社。

祥云社接了英国公府管家的信,又怎么敢怠慢了。安顿了个二楼出来,正好对着戏台子,视野极佳。一旁还有棵石榴树,如今这季节枝头上都累累地缀满了红色的石榴果。太太们分桌坐下了,戏台子上的帘子就被挑开,演岳飞的角儿出来,两侧的铜锣咚咚地敲起来,非常热闹。

这演的是《精忠记》,不爱看戏的宜宁都看过好些遍了,但这武旦的确身姿飒爽,行云流水,称好声响起一片。

一会儿“岳飞”下去了,换“秦桧”上台,众人就少了些兴致。宜宁往后靠去,却撇到旁边雅间里,似乎有个人坐在里面。

那个人的侧脸她非常的熟悉,以至于她愣了一下,立刻叫了伺候的丫头过来吩咐:“……去打探一下里头坐的是什么人。”

丫头应诺而去,宜宁却看到那人被丫头扶着站起身。她皱了皱眉,这么熟悉……究竟是谁?

她见来不及了,站起身跟着就往楼梯下走。本以为那人已经走了,却看到台阶下面的石榴树旁站在一个人。

这女子穿了一件披风,发髻非常的素净,半点装饰都没有。虽然人近中年了,但是气质文雅,衣着也非常的素净。她的身后站了两个小丫头,她正在抬头看着石榴树上长的石榴,柔和沉静。

“夫人,那边的花开得多热闹啊。您不如去那边看看……”身后的小丫头劝她。

宜宁看到她的脸之后有些震惊,她听到身后有位世家夫人小声说:“这位怎么出来了……”

“不是说现在吃斋念佛的,都不肯出来了吗。瞧着病怏怏的,也不知道这些年都怎么了。”

“她丈夫就这么死了,留她一个人也是怪可怜的……”

“可怜什么,不是说曾杀了人吗。现在这样也是报应了。”

那人仿佛听到了这边有人在说她,隔着栏杆看了上去。但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了,扶着丫头的手说:“走吧。”

宜宁手微微一握,这个人是她最熟悉的人,怎么能不熟悉呢。这就是原来的宁远侯世子夫人谢敏,她的长嫂。

当年她刚嫁入宁远侯府的时候,谢敏已经名满京城了,她是谢家的嫡长女,才华盖世,宛如今日的谢蕴。其实谢蕴还不如她,当年的她真是无人能出其左右。后来谢敏嫁给了陆嘉然。宜宁刚入府的时候,谢敏也是看不起她的,一直到宜宁死,她们的关系都算不得多好。

再后来宜宁被人害死,殒身悬崖,困于玉簪子中二十多年,见尽了事态变迁。

而谢敏则从云端跌落,丈夫也被陆嘉学杀了,她自己也再不问世事。

宜宁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,那些在偏院里,听着念经声的日子,宛如困兽般的日子仿佛历历在目。她捏紧了栏杆,手骨泛白。竟然是谢敏!

她看着谢敏的背影,分明地看到不远处有个人走过来,亲亲热热地挽了谢敏的胳膊,笑着说:“姑母,戏还没有看完呢。您怎么不等我就要走了?”

竟然是谢蕴。

谢敏对谢蕴微微一笑,淡淡道:“你便喜欢这些热闹的东西。我倒是觉得没意思,有什么好看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