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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想知道,那天晚上,他到底有没有炸死禹城军,是鹘沙放出假消息害他,还是秉烛司真的摆了他一道。

显然,前者是鹘沙的错,后者是他的错。他心里当然有一个倾向的答案,他无比希望这是一个鹘沙的骗局,这样他就无罪了。此时听到如此明确的指证,他绷了那么久的弦一下子便松了下来,他必须相信!

他的一切疑虑瞬间烟消云散,随即便怒不可遏起来。

鹘沙为了抢功,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。

“接着说!”

“鹘沙将军让小人伪造了禹城军还存活的假证,这才能从王庭请来黑鸦营助他成事。黑鸦营来了,依然没有查到关于禹城军的线索。将军怕此事露馅,便再次买通一个犯人,让他谎称自己是秉烛司与禹城军接应的人,还说禹城军就藏在虎跪山的山阴处。”

至此,真相似乎非常清晰了,卸磨杀驴的事,并不新鲜,这一切都是鹘沙的贪心所致,他是自作孽不可活。

谢却山心里都要为章月回鼓掌了,他只交代了他四个字,他便将事情圆得这么漂亮。章老板到底是花了多大的价钱,才能让这士兵说得有条有理、循序渐进,受刑招供的把戏也演得有几分真切,彻底把完颜骏带到了坑里。

想来小兵嘴里死去的家人,这会已经被归来堂转移走了好好养着呢。至于鹘沙——死人背多少黑锅又有何妨呢?他也不可能掀起棺材板为自己辩驳了。

这套供词最厉害的地方在于,不管完颜骏是不是全信,他想让自己在禹城军的事上脱罪,他就必须认下阿典所有的话。

章月回这样的人不是朋友,却是对手,让人后怕又惋惜。

完颜骏和谢却山走出大牢。月夜清寒,两人都是缓缓地松了一口气。

剩下的,就是他们之间的事了。完颜骏屏退众人,向谢却山开门见山。

“说说吧,却山公子,你到底想要什么?”

完颜骏这么多疑的人,又刚经历过如此低谷的时期,他对周围人的信任度都非常低。

谢却山在这件事里表现得太天衣无缝了。他没有参与到鹘沙和完颜骏的任何纷争里去,分明是最大的受益者,可他今晚却主动来找了完颜骏,等于将泼天的富贵拱手让给了别人。

看不出所求的人,才是最可怕的。以完颜骏对谢却山的了解,他可不是一只待宰的羔羊,更不是一个无私的人。

“完颜大人,我有私心。”谢却山无比坦诚地回答道。

完颜骏的态度松了下来,他直觉这是谢却山的真话。

可偏偏假话,便是和真话掺杂在一起说的。

谢却山接着道:“黑鸦营虽然是鹘沙请来的,却并非只听鹘沙的话。鸦九背后是长公主完颜蒲若,想必她正盯着沥都府里的一举一动。鹘沙先前做的荒唐事,做了便做了,幸好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。朝廷真正在意的是,谁能成事。只是无论是谁,都不能是我,我无帮无派,有功却无根基,回朝之后,日子未必会好过。”

完颜骏明白过来,大家都认为沥都府是囊中之物,在抢这座城的功劳,可倘若这功劳被一个汉人占了,朝中的新贵族旧贵族脸面何在?到时候谢却山只会成为众矢之的。

但面上,还是要客客气气地推托几句:“你是韩丞相的心腹,他怎么会不保你?说到底,帝姬的事情上,我确实犯了错,朝廷未必会再信任我。”

“鹘沙都能立下军令状将功抵过,大人为何不能?”

而且没了鹘沙,沥都府里,只能是完颜骏来管。黑鸦营只是间谍组织,完颜蒲若野心再大,也管不了一支军队。明面上,依然需要一个统领者。

“我不求功劳,可以将手上实权都交予大人,只求大人一件事。”谢却山坦坦荡荡。

完颜骏面色一凝:“哦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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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沥都府毕竟是我的家乡,我的家人都在这里,人非草木,很多事情,我难保没有私心。可这怕会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,令我自身难保,鹘沙的事便是前车之鉴。而只有大人做沥都府真正的话事人,才能不让旁人指摘。我想求大人,无论沥都府形势如何,保我家人好友平安。”

主动将自己软肋交出,这便是谢却山诱完颜骏信任的手段。

他要的是完颜骏到黑鸦营面前,将今晚的事交待一遍。阿典是完颜骏审出来的,他的供词是有可信度的。

谢却山知道,自己的嫌疑已经很难完全洗脱了,但是可以利用完颜骏,暂时拖一阵子,能拖到宋牧川成事之后,他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。

“好,我答应你。不过……公子还要再等等。今晚整件事、船舶司、宋牧川,我都会自己彻查,包括方才这些口供,我也会再确认一遍。”

“那我就安心等大人的消息。”

谢却山彻底松下一口气。

无非就是派人去虎跪山山阴处搜搜有没有禹城军的痕迹,再去船舶司翻一遍。

不过,禹城军早就不在虎跪山了,就算他一寸寸搜,也什么都搜不到。

至于宋牧川和船舶司……幸好宋牧川一把火烧了架阁库,他在造船一事上动的所有手脚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。

妙的是,这件事也能推给鹘沙。

就说他分明知道查不出任何证据,为了制造些疑点,自己烧了架阁库。反正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,架阁库起火的时候宋牧川是不在场的。

当初想拿来咬死完颜骏的这些证据,如今阴错阳差都用在了鹘沙身上。虽然这是无奈之举,但也好过全盘崩溃。

经过了惊心动魄的一晚,谢却山现在非常想要回家。

他想见南衣。

可在尘埃落定之前,他还得再等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