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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,马车终于停了下来。

接着,车厢被人从外面拉开了。

许久之后终于重新见到了亮光,特雷维尔兄弟两个都有些不适应,花了点时间才看清了周围。

此时他们正置身于一小块空地当中,看上去是个菜园子,不过地上有点积雪,看不出来到底种了什么。

还没有等他们发问,有个人向他们做了个手势,示意他们跟着自己一起走。

兄弟两个自然遵命,他们一起跟着这个人走进了旁边的一个小酒馆,接着在一个角落里,这个引路人打开了盖在地上的地毯,然后掀开了一块木板,露出了下面的地窖。

他做了个请进的手势,而到这个时候,自然也没有迟疑的必要了,兄弟两个都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。

经过了狭窄的过道之后,他们终于来到了地窖下的内部空间当中。

这个空间相当大,几乎可以用“别有洞天”来形容,四角上挂着烛台,上面点亮的蜡烛把里面照得透亮,这里家具齐全,别处显然还有逃生的通道和通风口,而周围还有几个小隔间。

就在空间的正中央,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餐桌,此时餐桌上正端坐着两个人。

而这两个人,兄弟两个都认识——赫然正是塔列朗亲王和达尔马提亚公爵苏尔特元帅阁下。

塔列朗亲王率先举起了杯子,对兄弟两个致意热烈的欢迎。

“欢迎光临,两位德-特雷维尔先生,我们等你们已经很久了。”

接着,他又指了指餐桌旁边的椅子,“请坐。”

亲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雅柔和,但是兄弟两个紧绷的神经却没有就此舒缓下来。

塔列朗亲王一副东道主的派头,看样子这个地方是他的地头,可是从他们所见而言,这个设施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成的,塔列朗亲王明明才来到巴黎不久,他难道就能做出这样的准备吗?

特雷维尔兄弟两个先是顺从地落座了,然后哥哥特雷维尔公爵冷然发问。

“亲王殿下,多日不见,看到您如此健康,我很欣慰。请问这里是哪儿?”

“这里准确来说是个避难所。”也许是因为心情甚好的缘故,塔列朗亲王完全没有隐瞒他的想法,回复了他的问题,“如你们所见,这里实际上已经建成很久了——事实上,它是在恐怖时期建成的。

那时候时局变幻莫测,今天得势的人明天就可能上断头台,于是有些掌权的聪明人就开始考虑后路了,他们一边逮人送上断头台,一边私下里为自己准备避难所,准备在形势不对劲的时候就逃过来避避风头……也多亏了他们,我们在巴黎多了一个有趣的社交场所,专供那些脑袋最灵光的人使用。”

塔列朗亲王一边微笑着,一边回忆往事,“后来,这里落到了富歇手里,你知道的,当时他负责警务部门,得罪了不少仇家。他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一个秘密聚会场所,每次想要搞些什么阴谋就跑到这儿来和自己的朋友们商量……”

“富歇死了,所以这里就归你了?”公爵终于明白了。

“对!就是如此。”塔列朗笑着点了点头。“真可惜,富歇就这么死了!如果他还活着,如今他该多么兴奋激动啊,又到了他可以大干一场的时候了!你不知道,在1815年,他就在这里上蹿下跳,亲自手写了自己接下来的清算名单……多少有趣的戏码在这里上演啊!”

说到这里,亲王饶有兴致地拿起了酒杯,然后向在座的其他三个人提议,“来,让我们为已故的奥特朗托公爵干一杯吧,缅怀他那跌宕起伏的一生!”

然而,亲王热切的提议却没有任何人响应。

在座的人都知道,富歇是个什么东西。

他朝三暮四,背叛了几乎每一个恩主,他心狠手辣,作为国民公会的特派员一手制造了里昂大屠杀,他寡廉鲜耻,几乎比塔列朗更甚。

塔列朗所说的1815年,大家也知道是什么事——拿破仑从厄尔巴岛登陆法国,再造了百日王朝,然而在滑铁卢战败之后,他的王朝瞬间坍塌。

也正是在战败的消息传到巴黎之后,富歇和塔列朗等人在巴黎发动了政变,接管了巴黎的权力,然后“恭迎”路易十八国王再回到忠诚的巴黎,第二次复辟波旁王朝。

1815年7月28日,富歇组织了欢迎路易十八的仪式,为了能当上王朝的大臣在国王面前深深鞠躬,单膝跪下,吻手致敬,何等忠诚!

然而国王和他的宫廷却怕了富歇式的忠诚,是周围人的强烈建议下,路易十八将富歇驱逐出了国境,最后这位所有人都厌恶的大人物,在1820年死在了流亡地德累斯顿,没有任何一个人为此感到悲痛。

塔列朗亲王的提议,得到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作为回应,而亲王却丝毫不以为忤,笑容满面地喝下了酒。

“1790年你在这里翻云覆雨,1800年,你在这里翻云覆雨,1815年,你在这里翻云覆雨。”一直没作声的苏尔特元帅,终于冷冷地开口了,“现在1830年了,你还在这里翻云覆雨!你可真是个难缠鬼,我真不知道,法兰西什么时候能够摆脱这股倒霉的塔列朗瘟疫。”

“我的朋友,别着急,等我玩腻了,我会甩手离开的,大概快了吧。”塔列朗亲王大笑着回答,接着,他颇为自得地说,“我搞了无数的计策,但我最终发现,政治的第一要义就是活得长,无论多么艰难的险境,只要你比自己的政敌活得长,你就能够赢。至于怎么活下来,那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,所以我劝诸位多多养生吧!你们不像我,还有后代需要照应呢。”

依旧没有人附和他的话,显然在场的人们对塔列朗亲王的印象都不好。

不过塔列朗对此无所谓,他早已经习惯和那些讨厌自己的人们共事了。
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知道,个人感情毫无意义,自己存在的价值只在于自己能够给别人带来什么。

如果自己可以带来权势和财富,那哪怕身为杀父仇人,也有人愿意跪地逢迎——这种事他可见到不止一例。

所以,他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酒澜了澜喉咙,接着再看向面前三个人。

“我感觉,以我们在座几个人的配置,都能搞一个救国委员会了,至少不会比我之前搞的那些草台班子更差——你们有兴趣吗?”

虽说他的提议极具诱惑力,但是特雷维尔兄弟两个立刻摇头,而苏尔特元帅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,打断了他的话。

“面对现实吧,塔列朗!别开玩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