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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着高渐离的歌声响起。

仿若春秋时期伯牙和子期的典故,跃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。

相传。

春秋晋国大夫俞伯牙,精通音律,琴艺高超。

其人却始终觉得自己的乐曲,并没有达到表现出世间万事万物的人籁之境。

后续伯牙在回楚国探亲的时候,于阴江口休息,又恰逢八月十五,圆月高悬。

伯牙心有所感,琴随心动。

一曲落罢。

有一樵夫现身,高声称赞伯牙的琴艺之高,冠绝天下。

伯牙兴之所至,便开始跟樵夫商讨起乐理,竟发现后者居然能够对答如流,无一不精。

伯牙唯恐对方只是个古板的老学究,便开始展现出了自己的琴艺。

樵夫闻乐有言:“真是弹得太好了,就像在我面前又凭空多出了一座巍峨的泰山。”

伯牙更换曲目……

樵夫闻乐再言:“妙哉妙哉,好似滚滚河水从天边而来!”

顿时。

伯牙只觉一生知己终相逢。

伯牙言道:“先生实乃我之知音,方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,还未请教先生名讳?”

樵夫答曰,他名叫锺子期。

然而。

知己相逢总是短暂的。

两人相谈一夜,直到天明,又相约明年中秋再聚。

后面便是伯牙前来赴约。

奈何子期却已不在,数月前患病故去。

伯牙一路打听,终于找到了子期的坟墓……他立马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,并最终道:“世间无我知音,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听懂我的乐曲了,我还要这乐琴有何用?”

说完。

伯牙便把自己最喜欢的乐琴给砸了,从此他再也没有给任何人弹过琴。

这个典故……

只说明了一件事。

那就是:琴音好弹,知音难觅。

而高渐离的知音会是谁呢?

不用想都知晓。

必是荆轲无疑。

这也是高渐离舍弃一切,今日来到嬴政面前赴约的真正原因所在。

再观嬴政……

对于嬴政来说,他此生最大的知音,当属夫子无疑。

只有夫子是第一个说出:他乃九州的皇帝,而非关中的秦王。

至今嬴政都在秉持着这个信念,执政掌国……

这便是嬴政想要亲耳听听高山流水的原因。

奈何。

今夜夫子不愿前来。

因为高渐离必定会在弹奏高山流水的中途,选择刺王杀驾。

那这注定的高山流水,不听也罢。

嬴政只觉可惜……

惜哉,惜哉啊。

这时。

“铮!”

乐筑的弦音轻颤。

高渐离整个人为之一怔,因为乐筑里面的铁铅似乎莫名移了位,导致乐筑的声调也出现了些许的转变。

右相王绾立即听了出来,他赶忙找补道:“陛下,高先生弹奏高山流水之时,往往是情之所致,不能自已,还望陛下能够再给其一点时间。”

嬴政闻言点头道:“行,那我们就趁着这个时间,处理一些琐事吧。”

嬴政主动提及了正题。

惹得诸公重臣全都面面相觑。

国尉屠雎立即道:“陛下,微臣听闻有阉宦借着查探黄河溃堤之事,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,各种对当地县官严刑拷打,轻则脱层皮,重则直接刑罚加身而死……这显然并不符合秦法规制,有屈打成招,祸乱朝纲之嫌。”

屠雎是个直性子,他肯定不管那么许多的,既然皇帝说了要处理一些琐事,那他立马就要表达意见。

毕竟皇帝这阵子不管事儿。

他上了奏折都得不到回复。

这可给屠雎憋屈的啊!

他早就想在皇帝的面前,狠狠的弹劾那几个阉宦之人了。

再观右相王绾……

王绾表示既然屠雎愿意打头阵,那他肯定乐的先观望一番,后续看情况他再为屠雎充当补充即可。

“这个事儿朕是知晓的。”

嬴政淡然的道:“阎乐和赵成上报说,他们查到哪儿,哪儿就会着火……这实在太过可疑了,火龙烧仓,把所有案牍竹简都付之一炬,所以朕专门特批了阎乐和赵成刑审的权力。有什么问题?”

嬴政搬出了火龙烧仓。

这确实有点太离谱了。

在大秦还没有过如此恶劣的遮掩之事,不审你审谁?

国尉屠雎皱眉:“即便如此,可阎乐和赵成做的未免也太过火了……”

屠雎没有拿出什么实质的指证,所言都是较为主观的情绪输出。

尽管会让诸公重臣们甚为感触。

但想让皇帝收回严查黄河贪腐案的成命,显然这是远远不够的。

随即。

右相王绾开口道:“陛下,火龙烧仓一事,经过微臣查证,确有不实。”

“哦?”

嬴政饶有兴致的道:“右相是怎么查的?”

武成侯王翦、御史大夫冯去疾等人也纷纷把目光聚焦在了王绾的身上。

是啊!

你是怎么查出火龙烧仓不实的?

这种事情想要自证,其实是非常困难的。

王绾也不多言……他在向皇帝拱手一礼以后,便让人把一名宦者卫给带了进来。

“陛下。”

王绾起身述说道:“此子便是黑冰宦者卫中的一员,他在做完火龙烧仓一事以后,非常惧怕东窗事发,遂想远遁向别处,正好被下面的秦吏发现并扭送而来。”

“微臣经过问询,方才得知火龙烧仓实乃阎乐、赵成的擅行之举,他们就是要以此为由,严刑逼供地方县官……”

“单就这一条,便是妥妥的欺君死罪!”

“更遑论阎乐和赵成确如国尉所言,屈打成招,祸乱朝纲,有动摇我大秦法制之嫌,绝对是死不足惜!”

……

王绾的陈述,抑扬顿挫,十分的有理有据。

引得在场的诸公重臣,纷纷点头不已。

就连华阳太后也觉得王绾不愧是三公右相,准备的非常充分,不出手则已,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。

同时。

王绾还巧妙的解释了他是怎么抓住一个宦者卫的。

是对方自己犯事想逃跑。

这才被他擒住。

在扭送军营后,经过问询,才澄清了火龙烧仓一事。

整个过程都是毫无问题的。

也让王绾在明面上,没有半点干涉严查黄河贪腐案的嫌疑。

最起码明面上是这样……

那私下里该上的手段,肯定是都上了。

否则。

这么短的时间,想要策反一个宦者卫,尽管其原本就是个地痞流氓,这个事儿也是不容易的。

总而言之。

王绾能力还是非常强的。

尤其在玩弄政治手段方面,他当属上乘。

“嗯,右相所言,有理有据。”

嬴政认可道:“若火龙烧仓不属实,阎乐、赵成就是典型的欺上瞒下,他们递交的这个名单,也就不作数了?”

嬴政最后一句话,带了点反问的意思。

另外他还把面前的名单竹简,给拿了起来。

下一刻。

河内郡甘琅,以及河东郡、砀郡、上郡的郡守,全都齐齐的虎躯一震。

他们非常害怕自己的名字,也出现在上面。

右相王绾见状不卑不亢的继续汇报道:“陛下,阎乐、赵成等人的刑审名单,必不可信。原因在于屈打成招过甚,他们攀咬谁,谁就得倒霉……微臣这里也有一份被刑罚加身致死的名单,还请陛下一观。”

说完,王绾把手中早已备好的竹简,先是呈递给了长史。

再由长史送到皇帝的案几之上。

嬴政垂目看去,第一个就是新阳县令:西温复,老氏族,祖上……

王绾把一应死亡的县官背景,还有许多功劳都给陈列了出来。

同时。

王绾环顾四周的道:“阎乐、赵成刑罚致死的县官中,多为老氏族,他们都是我亲自保荐的,却没想到竟招致了今日恶果。并且在黄河修缮诸事上,老氏族出力甚巨……弄成现在这样,全都是微臣督造不力之过,请陛下重重责罚。”

王绾主动请罪,相当于以退为进。

他举荐的人,办事不力,无论是何缘由,他都有一定的责任。

但……

罪不至死吧?

尤其王绾刚刚说了一嘴,老氏族出力甚巨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!

你没有证据,上来就把人刑罚加身而死。

这真的做的太过了!

下一刻。

国尉屠雎声音低沉的道:“陛下,阉宦干政,祸国殃民,还望陛下能够处死阎乐和赵成,还我大秦庙堂一个朗朗乾坤。”

屠雎如此表态,原因无他。

他就是看不惯那群阉宦的作风行事。

见过嚣张的。

没见过那么嚣张的。

做事也太绝了!

可屠雎却没有意识到……他平时的行事风格,也是十分倾向于决绝和激进的……

当然。

屠雎只会在针对中原的时候是这样。

平时的时候,他还是挺讲人情味的。

再观御史大夫冯去疾就不用说了。

这年头。

副手不好当啊!

副相更加不好当。

冯去疾身为御史大夫,秉持的却是八面玲珑的思想,而阎乐、赵成的出现,显然有些挤占了庙堂御史的话语权,乃至于行政权。

因为严查贪腐……一般都是由御史台牵头……

现在冒出来一群黑冰宦者卫。

怎么个意思?

这不是抢他们的差事嘛?

朝廷就是一碗大锅饭,你多盛一勺,我就少盛一勺,那我肯定是不干的。

“陛下。”

冯去疾认真的道:“刑讯逼供,屈打成招之风,断不可行。这有违我大秦法度之根本,如果以后没有证据,只要有嫌疑就立马使用刑罚拷打,不知道得造成多少冤假错案,此头断不可开!”

话音未落。

将军冯劫:“臣附议。”

伦侯蒙武:“臣附议。”

魏地四位郡守:“微臣附议。”

章邯:“微臣附议……”

章邯选择了随大流,这个时候他若不站出来说话,以后在官场上恐怕都不太好混。

当然。

这一切肯定也都是提前安排好的。

否则章邯也不敢出来唱反调。

紧接着。

扶苏和武成侯王翦也都表明阎乐和赵成,必须得杀。

……